面包車在城中村的巷子里七拐八繞,最后停在一個堆滿廢品的院子門口。院里已經(jīng)站著七八個人,都是跟我差不多的年輕小伙,一個個面帶倦色,眼神里帶著和我一樣的迷茫和急切。
張哥把我們叫到一起,手里拿著個本子登記:“姓名、身份證號、老家哪的,都寫上。放心,就是走個流程,電子廠要備案。”
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把名字和身份證號寫上了。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瘦小伙悄悄問我:“兄弟,你也是看廣告來的?這廠靠譜不?”我搖搖頭:“不知道,先混口飯吃再說。”他嘆了口氣:“我在廣城找了半個月工作,錢快花光了。”
等所有人都登完記,張哥鎖了院子門,把我們往一輛白色金杯面包車上趕。車門一打開,一股汽油味混著汗臭味撲面而來,車里已經(jīng)擠了五個人,我們擠上去后,膝蓋頂著前面的座位,連轉(zhuǎn)身都困難。
“都坐好,出發(fā)了!”張哥跳上駕駛座,發(fā)動車子時,我看到副駕駛座上還坐著個紋身的壯漢,正冷冷地盯著我們,眼神像刀子一樣。
車子開出巷子,上了大路。我扒著窗戶往外看,廣城的高樓越來越遠,心里那點不安又冒了出來:“張哥,不是說鄰市嗎?這路怎么越走越偏???”
張哥從后視鏡瞪了我一眼:“電子廠都在開發(fā)區(qū),偏僻點正常!少廢話,睡一覺就到了。”紋身壯漢也哼了一聲:“老實點,別找事?!?br/>
我把話咽了回去,心里卻七上八下的。旁邊戴眼鏡的小伙湊過來小聲說:“我剛才看導(dǎo)航,這方向好像是往西邊走,根本不是鄰市……”他話沒說完,就被壯漢狠狠踹了一腳座椅:“瞎嘀咕什么!再說話把你扔下去!”
小伙嚇得一哆嗦,趕緊閉了嘴。車廂里瞬間安靜下來,只有發(fā)動機的轟鳴聲和車輪碾過路面的震動聲。我看著窗外飛逝的樹影,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樣涌上來——這根本不對勁。
車子開了整整一天,中途只在一個路邊小賣部停了一次,讓我們下車撒尿、買水。張哥給每個人發(fā)了一個面包,算是午飯。我啃著干硬的面包,看著周圍荒無人煙的山路,突然想起我爸說過的話:“天上不會掉餡餅,太容易的錢不能賺?!笨涩F(xiàn)在后悔已經(jīng)晚了,車在半山腰,前不著村后不著店,想跑都沒地方跑。
天黑透的時候,車子停在了一條河邊。河邊停著兩艘充氣艇,幾個拿著手電筒的人站在岸邊,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,我一句也聽不懂。
“下來,換船!”張哥打開車門,語氣變得兇狠,“動作快點,別磨磨蹭蹭!”
我們被趕下車,腳剛沾地就打了個寒顫。山里的夜晚很冷,風刮過河面,帶著刺骨的涼意。我盯著那兩艘充氣艇,腦子“嗡”的一聲:“張哥,不是去電子廠嗎?怎么要坐船?”
“少廢話!過了河就是廠區(qū)!”紋身壯漢推了我一把,我踉蹌著差點摔倒。戴眼鏡的小伙試圖反抗:“你們到底要帶我們?nèi)ツ??我不去了!”話音剛落,就被壯漢一拳打在肚子上,疼得蜷縮在地上直哼哼。
“看到了嗎?不聽話就是這下場!”張哥踢了踢地上的小伙,“都給我老實點,上船!”
沒人再敢說話。我們被分成兩組,塞進充氣艇。船很小,坐三個人就擠滿了,船夫用竹竿撐著船,在漆黑的河面上慢慢劃。河水泛著冷光,兩岸是黑沉沉的山影,偶爾傳來幾聲奇怪的鳥叫,聽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
我緊緊抓著船舷,手心全是汗。對岸的燈光越來越近,我看清岸邊站著幾個舉著槍的人,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們。那一刻,我渾身的血都涼了——這根本不是電子廠,這是把我們賣了!